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山居秋叶》作者:姬九念 文案: 那一生, 我说我要救这天下人,你说,你来救我。 那一年, 你开疆拓土,我繁华盛世。 那一月, 你说凯旋归来,为我十里红妆。 那一日, 你嗤笑:你是男子,我怎会和你在一起? 二百三十六年的等待,叶子,我只为一个真相。 内容标签: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山居,秋叶 ┃ 配角: ┃ 其它:轮回   第1章 灯火阑珊   江湖上曾有一名剑客,他天下闻名的原因有二,一是他出神入化的剑术,二是他来时无影去无踪的行迹。       没有人见过他,没有人知道他是谁,众人只知,此人名秋叶。       秋叶说,他是一名剑客,此生不会把任何东西放在心上,除了他的三尺长剑。       本着如此原则,秋叶到了涟城,这座千年不衰的古城。涟城很美,有山,有水,还有美物佳人。       秋叶却什么也看不见,一如既往向前走。如这三十年来一般,戴着斗笠,披着黑袍,背着长剑,头也不抬的一路往前。       不知走了多久,天色渐暗,夜风也紧随而来,秋叶正想喝口酒暖暖身子时,才发觉壶中的酒早已没了。放眼四周,见路边只有一家简陋的档口,再没别的店了。秋叶这才醒悟,原来早已出了涟城。       秋叶自以为,说这家档口简陋,已经实在太给面子了。不说别的,就说这档口外的灯笼,在明亮的月光下,若是不细看,简直不能认为它还是亮着的。再说这档口的棚子,秋叶毫不客气地说,脆弱得不需要他切实触碰到,便是他的剑气也能将它轻而易举的打散。       不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,秋叶并不打算这么做。虽然这档口实在太破,但这荒山野岭的,他还是决定去斟一壶酒。       “店家,随便来壶酒吧。”       秋叶在棚子里坐下,随便吩咐道。他并不打算斟到什么好酒,一来他除了他的剑,他什么都不挑剔,二来他也实在不能寄希望于这种档口有什么好酒,凭良心说,他觉得非要跟这种档口要好酒,简直就是仗势欺人,为难人家。       秋叶的斗笠一如既往压得那么低,让别人看不清他的脸,他也看不清别人。当然,别人怎么样他也并不想看见,他只在意他的剑。       因此,店家将他的酒壶斟满酒递给他时,他仍不曾注意到店家,只是自顾自地喝起酒来。       这酒果真普通得很。秋叶一口气闷了一壶酒,又让店家再打一壶。却是被店家拒绝了:“客官,没有了。”       秋叶并没有看到店家的神情,只是觉得这店实在破了点,怎么居然只有一壶酒。虽然结果不甚满意,但他也不好再做什么要求,只是问道:“这酒多少钱一壶?”       “客官,不要钱。”店家的回复让秋叶第一次感到惊讶,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,从没见过不要钱的地方。       “江湖人说一不二,没有白拿的东西。”       “客官若是想付钱,下次再来也不迟。”       “不会有下次了,我从不走重复的路。你开个价吧,我付得起。”秋叶想,大约是他穿得不够体面,让店家误以为他付不起酒钱,才让他下次来付的。这么说,这店家倒是个好人。      谁知店家轻声一笑:“既然如此,客官,那我们打个赌吧。”       “赌什么?”       “客官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?”       “自然是我的剑。”秋叶答得毫不迟疑。       “那就赌你背上那柄剑。你若是回来,并且还想喝酒,就把那柄剑付给我。”店家说得不紧不慢,仿佛早已笃定了一切。       秋叶只好再次解释:“我不会再回来,也不会把剑给你,你现在开个价吧。”       “现在不要钱。”店家还是那个答案。       于是秋叶转身离开了,他不愿意白拿,但是更不愿意白费口舌。       这些年来,他什么都不在意,也什么都不想,包括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如何安身,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。他什么都不挑剔,随意找棵树歇歇脚便是,没什么好想的。       但是今天,他想了。他觉得这店家,有病。       第二天一早,秋叶又踏上了路途。他继续朝前走着,没有目的,没有方向,只是一如既往地走着。直到黄昏时分,他记起酒壶已经空了,便要去打酒。       这时才发现,他又回到了昨晚见过的破旧档口。秋叶不禁有些奇怪,他竟不知自己何时改了方向,往回走了?       “客官,回来了?”店家笑道,“再来一壶酒?”       秋叶点点头,从腰间解下酒壶递给店家,心里仍旧不解,自己为什么会回来?又是从什么时候转头往回走的?       店家将装满的酒壶递给秋叶。       秋叶如昨日一般,一声不吭地喝着酒,却是比昨日慢了许多。       待喝尽最后一滴酒,秋叶又问:“店家,这两壶酒,共多少钱?”       店家道:“昨日说过,客官若是回来,便将背上的剑付给我。”       秋叶拒绝的话脱口而出:“我说过,我不会将剑给你的。”       闻言,店家轻声笑了起来:“客官,你也说过,你不会回来的,可如今呢?江湖人士,可是说一不二的。”       秋叶一怔,握着剑的手竟有些发颤,他自然不愿意留下他的剑,却不知怎的,更不愿违背了这店家的心愿。       秋叶抬头,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别人,见店家是一位美貌的男子,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虽是笑着的,但眼中流露的却是无尽的凄楚。   纵然灯光暗得几乎形同虚设,秋叶也能看得仔细,店家眼中流露出的决然不是笑意,而是凄楚。       莫名的,秋叶一阵心疼。       终于,还是店家上前,一手握住秋叶的剑柄,笑问:“如何?客官,给我可好?”       店家比秋叶略低一些,秋叶略微俯视着店家,看着他嘴边的笑意和眼中极不相称的落寞,最终松开了手。       店家接过秋叶的剑,霎时笑了起来,秋叶看得明白,此时店家的笑,才是真心的笑。       秋叶心中忽的一动。此时秋叶觉得,能得如此笑容,便是损了一把剑又如何,哪怕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,他唯一在意的剑。       怕是连秋叶自己都没有发觉,在此情此景下,他冷若冰霜的脸,竟也有了一丝松动。   秋叶转身正要离开档口时,忽而听得背后店家叫他:“客官留步,客官有东西忘带了。”       秋叶正不明白自己这般身无长物的人还能落下什么东西时,便见店家又将那柄剑递给了他。       秋叶忙道:“我既答应了把这剑付酒钱,便不会食言,店家只管拿去。”       秋叶说得诚心诚意,却不想引来了店家嗤笑:“客官以为,区区一把剑,就能够付清你的债了吗?”但店家的失态仅是一瞬,很快便见他恢复如初,仍旧面带微笑,将剑承在秋叶面前:“客官先前把剑给我,是付酒钱,我现在把它给客官,是送客官的礼物,两者并不冲突。”       秋叶只得接过他的剑,待背在背上时,才发觉剑柄上多了一条精致镶着相思子的流苏。秋叶正要问店家是何缘故时,却早已不见了店家的踪影。方才还亮着几盏灯的档口已是黑漆漆一片,仿佛从不曾有过人一般。       这些年来,秋叶从不爱多想什么事情。可今日,他又想了,他觉得这家店,他愿意再来。       第三天天色刚暗下来,秋叶便再次回到了涟城外山脚下的这一家档口,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走重复的路,并且还是同一条路。       今日不待店家开口,秋叶便吩咐道:“店家,同样的酒,再来一壶。”       如前两日一样,店家将斟满的一壶酒递给了秋叶。       秋叶接过酒壶,这次,他喝得更慢一些了,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。       “我叫秋叶。”秋叶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起自己来,大约秋叶自己也纳闷,他这两日格外不同,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,他道“是一个剑客,无家可归四处漂泊。”       “我叫山居。”店家如以往一般面带微笑,应道:“是一个书生,久居深山卖酒为业。”       秋叶摘下了斗笠,抬头看着山居,今日天色并不算太晚,他这才发现,山居虽然天天酿酒,却仍旧穿的是长袍,是纯白色的、一尘不染的、飘然若仙的长袍。       秋叶愣了愣神,又品了一口酒接着说:“我每天这样走着,漫无目的地走着。我仿佛想要寻找什么,却又不知到底在寻找什么。”       “我也每天这样酿酒,一直在等着什么呢。”山居接道,眼中的流露出与俊美的脸颊和纤瘦的身躯毫不匹配的落寞和沉寂,“我这样酿酒等待,已经许多许多年了。”       山居在桌前坐下,面对着秋叶:“说说你的故事吧。”       “我本姓非秋,只因生在秋日枯叶飘落之季,得名秋叶。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,不愿功成名就千古名扬,只愿潇洒一生,仗剑天涯。于是就这样走了二十年,我却发现,我仍不知天涯为何物。”秋叶看着壶中的酒,酒壶后是山居若隐若现的身影:“天涯为何物......山居,我仿佛醉了。”       “并非你醉了,而是你不知自己所求为何物,以一个‘天涯’自欺欺人,其实心中迷茫,混沌不堪。虽武艺高强,却如同行尸走肉。”       山居说话还是那样温声细语,如雨润万物,轻不可闻。却如同一记猛斧劈在秋叶心头。       秋叶第一次为一件事情感到如此惊讶,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说他,说他一代剑圣是行尸走肉,说他潇洒的仗剑走天涯是自欺欺人。       “我,”秋叶苦笑一声:“我从没这样和一个人说过话。没说过我自己,也没听别人这样说过我。”       山居依旧和善:“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,你喝了我的酒。”山居挽起散落的碎发,起身回到屋子里:“你永远付不清酒钱的酒。”       眼看山居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,秋叶鬼使神差地叫住他:“山居,我,不想走了。”       山居回眸,笑意难掩:“好啊,那就留下吧,陪我一起酿酒。”       深夜,山居仍在山林中酿着酒,秋叶也仍不挑剔的在酒窖边就地睡下。       月光在林中洒落,映照在秋叶棱角分明的脸上。山居将长袍盖在秋叶身上,坐在秋叶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,自言自语道:“叶子,知道我酿的酒叫什么名字吗?”       良久,山居缓缓扬起唇角:“它唤作‘往生’。”   第2章 前尘往事      秋叶在涟城外的旧酒肆里一住就是七个月。出奇的,他觉得这里很是安心,除了生养他的地方外,他从未在哪里待过这么久。       “这么早就醒了,不再睡会儿?”山居带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出来,见秋叶正坐在院子里把弄着先前系在剑上的流苏。       秋叶看了看山边映照着的落日的余晖,摇摇头:“也就是你才会睡到太阳落山还觉得早。”       山居笑道:“可不是么,我夜里要酿酒,自然是只能白日里歇息。你也知道,我是不能白日里出来的。”       刚刚睡醒的山居发丝尚有些凌乱,两颊带着些微红,慵懒又悠然的样子让秋叶看得有些痴。良久,秋叶问道:“山山,你说的都是真的?”       山居坐在葡萄架下,铺平了纸张,点墨提笔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       秋叶扬起手中的流苏,疑惑道:“这东西真有两百年了?”       “是。到下月初七,刚好两百二十三年五个月。”       “你又唬我。”秋叶摇摇头,“两百多年的东西,哪里还能这样新?”       山居但笑不语,只专注在他面前的宣纸上,挥毫泼墨,笔走龙蛇。       秋叶看着山居的一袭白袍,不禁又信了几分:山居酿酒这些年,一袭白衣尚能一尘不染,区区一个流苏仍旧这样崭新,大约也是可以的吧?       默了默,秋叶又问:“你说,我以前杀了很多人?”       “是。”       “我还屠了一座城?”       山居看向朝涟城的方向:“可不,兴盛千年的古城,险些断送在你手里。”       “我还抛弃妻子了?”秋叶咂咂嘴,怎么仿佛越来越不靠谱?       “是。”       秋叶失笑:“我抛弃妻子,你又如何知道?总不至于被我抛弃的是你吧?”       山居如行云流水的笔锋一顿,抿了抿唇,强笑道:“哟,被你猜对了呢。”       秋叶不曾注意到山居的变化,听山居这样说时,竟笑出了声:“就说你是哄我的。你是男子,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?”       秋叶仍旧把玩着手中的流苏,久久未等到山居的答复,不由回头看向山居。       不知是落日已然西下的缘故,还是被葡萄架遮挡的缘故,秋叶只觉此时的山居黯然失色,连生机都丧失了几分,不禁有些担心,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:“山山?”       山居苦笑一声,并不搭理秋叶,收好笔墨,起身便要走。       秋叶忙叫住山居:“天已经黑了,今日不卖酒了么?”       山居道:“不了,今日不开档。”说罢,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。       你是男子,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?       是啊,叶子。当年,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。      二百一十八年前,涟城还是那个涟城,久盛不衰,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。       初春,也还是那样的初春,冬雪初融,料峭春寒,万物复苏。       仿佛一切都如以往一样,但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。       着实有一处不一样,因为新科文状元,是一个久居深山的平民。此外还有一个同样平民出身的人,在武举中拔得头筹,中了武状元,山居后来听人说,仿佛是个叫秋叶的人。       皇榜张贴之日,朝堂上炸开了锅。   往年并非没有出类拔萃的平民子弟,但无一例外,都被掌权的贵族们在暗中打压了下去。山居所以有幸得了状元,皆是在殿试中幸遇皇帝亲自考察,且皇帝正有打压名门望族的心思的缘故。       但秋叶,是凭着一柄长剑,在众目睽睽之下,过关斩将脱颖而出。那一场武举大约是极精彩的,在民间盛传了许久,山居自认从来无心于舞刀弄枪之事,却也听得个七七八八了。       不过朝堂之上历来文武不和,山居只是庆幸自己得上天眷顾,不枉费十年寒窗,倒也对什么秋叶不甚热心。       世事总是无常,正如没料到自己能够金榜题名一般,山居也没料到他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。       青山绿水最是陶冶性情,纵是一朝成名天下闻,山居也并不因此铺排声张,一如往日在山中之时,一袭白袍,一绾青丝,徒步行于闹市之中,往返于皇城与他的茅屋之间。       旷野上白色的孤影缓缓独行,山居远远瞧见自己的院落,门前的灯笼已黯然失色,由是心中琢磨着明日从城里回来时该买几钱灯油,好让这屋子也有些人气儿。       正想着,冷不丁掉进了一个怀抱,山居一愣神的功夫,眼前已是数柄长剑交错而过,冰冷的剑锋映着阴寒的月光,晃得山居眼睛一疼。       纵是多年的修身养性,在这生死攸关之际,山居也是慌了神色,几乎依着本能的,伸手将那护着自己的人抓了个牢靠。       “堂堂状元郎,倒是怕死得紧。”良久不见山居放手,这人不禁出口讽道。       山居这一回过神来,才发觉行刺的杀手早已奄奄一息,而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,又瞧见一手正紧紧抓着对方的腰封,霎时脸色通红,急忙松了手。       “秋将军怎么在这儿?”山居暗恼自己方才真是将脸丢大发了,而心里又感念方才秋叶出手相救,一时感激,一时羞恼,真真是个五味杂陈。       “我倒不曾想到,你竟还会医术。”秋叶显然答非所问。       山居只道是秋叶方才受了伤,忙道:“会些皮毛,将军如有什么不适,小生倒可一试。”       这话引得秋叶一阵笑:“你们这些文人墨客也不嫌累得慌,张口一个‘小生’,闭口一个‘小可’,听着都累人。”       山居双眉微蹙:“只怕于礼不合。”       “哪有什么礼不礼,我可不知这‘礼’字怎么写,若真怕失礼,便不要这般文绉绉和我说话,唤我名字便好。”秋叶说着,指了指前方灯光昏暗的院落:“怎么,山居不打算带我过去坐坐?”       山居笑道:“若要我谢你救命之恩,到城里酒楼便是,我那屋子太过简陋,只怕你会厌弃。”       秋叶二话不说便朝那院落走去,临到门前,伸手弹了弹灯笼上落下的灰尘,道:“主人能有这般高雅情操,陋室又何陋?”       山居正要开门的手一顿,惊讶地看向灯下负剑挺立的秋叶。       陋室何陋,多少年来,他从未听谁这样说过,这位剑客,竟是个知己么?       “但你这屋子没有锁可就不对了,若是有了贼人怎生是好?”秋叶话锋一转,又开始唠叨起山居来:“不过若是遇到方才那样的杀手,再多几把锁都不见得有用。你这屋子,委实破了点,连灯都快灭了,我明日帮你买一盒灯油来罢。”       山居险些被这话气晕,方才谁说陋室不陋来着?       “说实在话,”秋叶将山居煮好的茶一饮而尽,“大约所有人都和我一样,没有想到你会医术,更不曾想到你竟医好了久病在床的太后的病症。”       伴着缓缓升起的壶中的热气和清新的茶香,月光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坐。山居又为秋叶添了一杯茶:“家中世代学医,我自幼学过些医术,在古书上见过太后那般的病症,碰巧罢了。”       “你本家学医,却又寒窗苦读?”       “正是。”       “为何如此?”       “救人。学医可救一人,为官可救天下人。”       秋叶仰天大笑:“你只想着救人,可却险些将自己搭了进去。”       山居一愣:“为何?”       “你可知今日那些杀手的来历?”秋叶道:“你我二人出身贫寒,却得了文武状元,势必成为朝中显贵眼中的祸患。你今日医好了太后的病,龙心大悦,又将你升了官。短短两月,连升三级,你以为你能得善终么?”       秋叶的语气重了下来,连带着山居也低沉:“因我得圣恩,故而招致灾祸么?”       “以往的进士中,寒门子弟岂能连一个比不过显贵子弟的都没有吗?可却从未有人得此殊荣,你以为是何故?”秋叶冷笑:“贪生之人得了显贵们的好处,自此与科举离得远远的,稍有些风骨的,也屡遭暗害。这样的天下,你何以要去救?”       山居沉默了片刻,一字一顿道:“正是这样的天下,更需要我去救。让朝堂得以公正,让寒门得见天日,让世道得还清明。”末了,山居笑道:“再者,不是还有秋叶这般知我有难,特意赶来相救的么?”       月下一袭白袍的人,正气浩然,出淤泥而不染。       秋叶愣了愣神,失笑:“好,你来救这天下,我来救你。”       涟城,一座千年古城,依山傍水,屡现奇迹。       五年前的奇迹,是两位出身平民之人双双夺得文武状元。五年后的奇迹,是盛世太平,朝政清明,开疆拓土,国威远扬。       成就这一切的,是两位年不过双十的青年,一名山居,一名秋叶。       “又要出征了,叶子,此番何时回来?”       “少则数月。”       “多则呢?”       “不会多,不出半年,我必然回来。”秋叶柔和的目光落在山居身上:“待这次凯旋,我向陛下请旨赐婚。”       山居正为秋叶系着流苏的手一顿,垂下了眼帘:“叶子,我怕。”       秋叶将山居揽到怀里,似开玩笑一般打趣:“怎么,这么多年了,莫非你还怕那些世俗的闲言不成?”       山居闷在秋叶胸前,摇摇头,哽咽道:“这些年你我二人功高震主,陛下早已忌惮,又如何应许你我之事。”       秋叶感到胸前衣襟一片濡湿,又听山居道:“叶子,我,第一次悔恨自己为这天下立了这般功绩。”       秋叶扶起山居,将他眼角的泪珠拂去:“瞧瞧,堂堂丞相大人竟在这里哭鼻子,那些被你惩治了的贪官显贵,若要知道了,怕是要在牢里生生气死。”       山居被秋叶这话哄得一笑,勉强收了泪水,这才指了指秋叶剑上的流苏:“这是我亲手编制的,你可要好生戴着。若是丢了,我可饶不得你。”       秋叶揉了揉山居的额头:“流苏在,人在。”       山居的心却并没有因此安稳,不知为何,总有些恍惚,仿佛会发生什么事情,到底是什么事呢?       果真,大约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呢。       翌日清晨,皇帝紧急召了山居入宫,因是太后犯了病,宫里的御医个个束手无策,只得请了山居进宫医治。太后年迈,病情时好时坏,山居只得奉命留在宫内数日,以保太后无恙。虽说以丞相之尊行此差事并不妥当,但皇命难违,人命关天,山居自不会推脱。       可是为什么?       为什么在医好了太后的病症,从宫里出来时,所有人都告诉他,秋叶娶了公主?所有人都告诉他,秋叶统领三军正要离城,带着他新婚的祝福?       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?       为什么娶她?为什么穿别人给他的衣服?       为什么?       在宫中守护太后数日的山居不顾早已疲乏不堪的身子,失魂落魄,踉踉跄跄朝城外跑去。       叶子,你连走,都不肯告诉我一声吗?       涟城之外,浩浩三军,铠甲林立,号角响彻,锣鼓震天。       山居只觉得,那明晃晃的铠甲,晃得双目生疼,那齐刷刷的鼓乐,震得头脑发晕,那高高在上的战神,看得四肢无力。       不管送军的文武百官,不管蔚然在上的天子朝臣,山居跌跌撞撞走到秋叶旁边,一把扯住秋叶的马缰,仰头看着秋叶,讷讷道:“为什么?”       仿佛是在问秋叶,又仿佛在自言自语。       秋叶背着阳光,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,只是声音冰冷无情:“你是男子,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?”       晴空的艳阳,刺得山居几乎睁不开眼,连秋叶的身影也跟着模糊。       手中握着的缰绳松落,那一人一骑,铁甲金袍也随之远去。       山居伫立原地,看着马蹄扬起的土尘,久久地出神。蓦然,听得皇帝道:“昨日来报,江北爆发了瘟疫,丞相医术高明,不如亲赴江北,救济苍生?”       山居淡然一笑:“臣遵旨。”       山居朝秋叶远去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,叶子,愿你不会后悔,愿你,能得幸福。       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劳累,终于将瘟疫在江北扼杀。看着江北万民对他救命之恩的拜谢,山居神情一片恍惚,他依然在救济天下,可当初那个许诺救他的人,如今却不在身旁了。       山居眼前一黑,直直栽倒在地上。待醒来时,已是在驿站的卧榻上了,山居扶着额头起来,暗道自己身子越发差了,不过这样的劳累,竟至昏迷。       迷迷糊糊地醒来,正听到门外众人议论纷纷:       大将军秋叶领军造反,血战三日,攻陷涟城,无论老少妇孺,鸡犬不留。       山居脑中嗡一声响,怕是累坏了出了幻觉么?那个家伙怎么会屠城?又为何造反?       大宛骏马日夜奔袭,终于赶至涟城。       遍地残骸。       血流成河。       一座千年古城,沦为人间炼狱。       山居颤颤巍巍,爬过一具具尸身。浸泡着这座古城的血已经发黑,在炽热的阳光下黏糊糊的闪着光,蚊虫萦绕在涟城上空,恶臭席卷了整个城市。       山居在这里走着,一步又一步,寻遍每个角落,喊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名字,直到肿痛的喉咙再发不出声音,终于在涟城的女墙上,他找到了他。       穿着的不是金甲战袍,是他为他缝制的墨色长袍,剑上系着的,是他亲手为他编制的流苏,上面镶着他亲手种得的相思子。       千疮百孔的身子,浸满鲜血的墨袍,是红色还是黑色。       冰冷的尸身,当空的艳阳,是炎热还是寒冷。       山居埋头痛哭,为什么他救得了天下人,独独救不了他?为什么他不能再早回来两日?       山居摘下秋叶剑上的流苏,于一片血海之中,以师徒祖辈济世救人之一切功绩为价,求得一誓:       愿得不败之身。不老,不死,不生,不灭,不入轮回,不见日光。       叶子,待你轮回,我定要问你,这一切,究竟为何。       秋叶急急忙忙追回屋子,见山居一声不吭又倒在了床上,无奈道:“今日不开档,可怎么赚酒钱?”       “山山不愿去开档,要不我替你开着?”       “山山这是生气了?”       “睡多了不好,起来走走?”       “我若是说错了话,山山你告诉我一声便是,何苦这般?”       “......罢了,你再睡会儿吧,我去开档卖酒。”       秋叶正要离开时,冷不丁听得山居道:“开什么档,灯笼里的灯油早没了。”       “谁说的,瞧这是什么?”       山居朝秋叶看去,见他手里正提着一盒灯油,一时间有些惊讶,却仍嘟囔着:“谁要你去买了!”       秋叶一愣:“怎么,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去买灯油么?”       闻言,山居低沉的双眸一亮,不可置信般地看向秋叶:“叶子,你说,你是几时答应我去买灯油的?”       秋叶蹙眉:“这倒不记得,隐约仿佛记得答应过你。”       山居迫不急大地追问道:“还有呢?还记得什么?”       秋叶摇摇头:“近来总有些事情,我分不清究竟是何时做的,仿佛确实有过,又仿佛并不曾有过。”       山居抿唇,良久道:“太好了,你总算想起一些了。”       “什么?”       “嗯,我就知道,总会想起的。”       太好了,叶子。我相信,前尘往事,你总会想起。      第3章 独步江湖      不知是什么缘故,秋叶近来总觉山居酿的酒更加甘美。想最初他喝这酒时,一心顾着解渴,只觉是寡淡无味的,如今却是越品越有滋味。   秋叶念叨着,说又一年过去了,必然是小山居酿的酒有所进步的缘故。每逢此时,山居都只是笑笑,并不说话。   是啊,委实是进步了,是从何时起有所长进呢?近一年来么?这往生酒,他可是酿了整整二百三十六年呢。   秋叶怀抱着长剑横卧在树上,看着山居在树下将酿好的酒一一装坛,又一一埋入地下,猛然间,秋叶产生了一丝错觉,仿佛山居装进坛子里的不是酒,而是药。   “山山,”秋叶从树上跳将下来,蹲在山居身边看着一坛坛酒愣神,冷不丁问道:“你的酒酿得这般好,会不会制药呢?”   山居心中一动,忙停下手中的活儿,仰头问秋叶道:“怎么这么说,你见过我制药?”   秋叶挠挠头:“我怎么记着,你曾这样制过药?也是用这样的坛子装着。”说着,秋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般,挪了挪自己的位置,用手比划着:“是了是了,你必然是制过药的,我也是在这里这样看着你,呶,就在这儿,这么远,你还怪我嫌你制的药难闻来着。”   山居激动得双手都几近颤抖,他上前一把抓住秋叶的双手,追问道:“还有呢,你还记起了什么?”   “倒也没什么,就是近来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,这梦境那般真实,我竟险些分不清究竟是梦,还是现实。”   山居从树下挖出一坛尘封已久的往生递给秋叶:“叶子,跟我讲讲吧,你都梦到了什么?”   “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”   一言既罢,林中的枝叶如大雪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一地,再看这片林子,已是整齐划一,不复以往的凌乱不堪了。   一位老者拍掌叫好:“我的小徒儿果真长进了,光是剑气便可斩树断枝,这剑术可真是出神入化了。”   少年收好长剑,在老者面前跪下:“师傅,徒儿可以下山了么?”   老者问道:“尘世纷扰,你竟为何如此执着于下山?”   少年抬头直视老者,答得铿锵有力:“考取功名,保家卫国。开疆拓土,扬我国威。”   老者缓缓点头:“为师此生立誓不问凡俗,如今你既执意要走,为师不便多留,你在我师门中的名字亦不可再用。”   少年默了默,又道:“请师傅赐名。”   老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,长叹一口气:“你生于秋日枯叶飘落之季,如今出师又逢此时,为师赐你一名为秋叶。从今往后你为世俗之人,不可再入此山,好自为之。”   少年得了新名,向老者恭恭敬敬行了一次师徒大礼,带着他的长剑,义无反顾地下了山。   武举是所有习武之人的出路,无论贫富贵贱,成王败寇,一锤定音。   规矩似乎公平公正,但世上又岂能真有公平二字?世家大族的手段,远远是平民子弟无法比拟的。   对此,秋叶报之以嗤笑。所谓手段,从来都是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方有成效的,对于悬殊的实力差距,任何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。   事实验证了秋叶的自负并无不妥。一柄长剑过关斩将,世家子弟抱头鼠窜,在那众目睽睽之下,一剑定胜负。   于是秋叶理所当然成了新科武状元。武举制度诞生百年以来的,第一位出身寒门的武状元。   皇榜张贴之日,秋叶大大吃了一惊。惊的不是他的武状元,而是新科的文状元竟然也是平民出身,文试不比武举,文章的好坏完全取决于考官一人之见。秋叶盯着皇榜愣了半晌,都不能明白这个叫做山居的平民究竟是怎么做到金榜题名的。   联想到往年多位死于显贵之手的寒门子弟,秋叶摇摇头:这个山居多半也是个短命的,活得了初一,过不了十五。   可奇怪的是,秋叶暗中跟随了山居许些日子,竟没见着有哪个显贵对山居暗中下手,不禁心中暗暗称奇。后来才晓得,原来山居的文状元是被皇帝亲自题名的。   天子门生,显贵们多少要避讳一些。   就在秋叶略略对山居的安危放下心来时,这位文状元竟以出奇的医术治好了太后的陈年旧疾。龙颜大悦,加官进爵。   秋叶很庆幸自己那晚跟了山居出城,否则涟城就要少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人物了。被天子亲自题名为文状元、两月内连升三级的山居,终于引得显贵们忍无可忍,下了杀手。   那也是秋叶最难忘的一晚。后来秋叶暗笑了许久,原来在朝堂上办事雷厉风行,说话掷地有声的山居,在面对暗杀时竟会如此惊慌,抓着他的腰封死死不放手。   然而,当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振振有词地说着“让朝堂得以公正,让寒门得见天日,让世道得还清明”时,秋叶暮然发现,在这位一袭白袍两袖清风的书生身上所散发出的浩然正气,让人肃然起敬。   于是他立誓:“你来救这天下,我来救你。”   秋叶没有食言,山居也同样。   最后一次出征时,山居亲自将编制的流苏系在他的剑上,闷在他怀里声泪俱下。   山居的彷徨令秋叶更加坚定,他答应山居,此次凯旋,必要为他十里红妆。   可造化弄人。不过几日的功夫,秋叶的这份坚定便成了□□裸的讽刺。   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,如今先锋队伍早已离城,三军也已整装待发,却迟迟不见军粮。   秋叶进宫面圣,请求皇帝补助军粮。   高位上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却转了话头:“秋叶,不如出征前先办一场喜事如何?凝儿正值二八年华,与你倒是般配。”   秋叶一怔,忙道:“陛下何以取笑于臣,出征在即,岂能为儿女私情所耽误。”   皇帝大笑:“爱卿,你是我朝最有为的将军,攻必胜战必取。这些年苦了你,立下此等战功,不加以赏赐岂不是朕昏庸无道了?”   秋叶心里一沉,他晓得皇帝是忌惮他功高震主,却又无可奈何,只是应承道:“陛下使臣掌管三军,已是莫大的恩赐,臣穷尽一生无法报答,岂敢再有奢求。”   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:“秋大将军,凝儿可是朕的心头肉,莫不是还配不上你?”   秋叶抿唇,缓缓跪了下来:“臣不敢。公主金枝玉叶,臣山野莽夫,是臣配不上公主。”   “配得上还是配不上,朕说了算。”皇帝死死盯着秋叶,瞅着他每一个动作,甚至每一个神情,“想想你那已经出发的三万先锋吧,没有军粮,他们会是什么下场。”   末了,皇帝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:“对了,丞相还在皇宫里呢。”   秋叶脸色一白,顾不得君臣之礼,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皇帝。皇帝的神色毫无变化,仿佛说着家常便饭一般的琐事:“待你娶了凝儿,丞相就可以回府了。”   终于,秋叶唇角动了动:“臣遵旨。”   后来皇帝吩咐了什么,已然记不起。只是起身离开皇宫时,不知是跪得太久的缘故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秋叶腿下一软,竟险些没有站稳。   没有三书六礼,没有庚谱文定,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就这样风风火火的举办了。   十里红妆,普天同庆。   这是几天前他才答应山居的。   看着殿前浓妆艳抹朝气蓬勃的公主,秋叶久久难以迈出这最后一步。   这时,皇帝说,真可惜了,太后身子不好,丞相还在宫中为太后诊脉,只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。   闻言,秋叶咬咬牙,终究硬着头皮接过喜球,将公主扶上了婚轿。   是夜,在一片欢庆的涟城中,在一片死寂的将军府里,秋叶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发了一夜的呆。   瞧着剑柄上的流苏,秋叶自嘲地笑了。这个时候,他竟有些庆幸山居还在皇宫里,否则,他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这个在几天前他还信誓旦旦要娶的人了。   什么海誓山盟,什么天荒地老,都是狗屁!他能怎么办?难道要为了这誓言,放着三万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不管么?放着被软禁在皇宫中的山居不管么?谁能告诉他,值此关头,他还能怎么办?   公主久久等不到秋叶进屋,不由得出来唤道:“夫君?”   秋叶不管不顾,回头对着公主破口大骂:   “都是狗屁!”   可山居最终还是知道了,并且拦下了他,在他即将出征的时候。   秋叶低头看着神魂颠倒的死死拽着马缰的山居,见他苍白的脸上木讷无神,仿佛只是拽着这缰绳,就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。   这样的山居,秋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。   山居背后,皇帝的目光阴鸷又恶毒,秋叶想说,山山,你快回去吧,否则陛下不会轻饶你的。   可听着背后三军震天的呼声,想着还没运送出城的粮草,秋叶的心动摇了。在他背后,是将他奉若神明的三军将士,是和他浴血奋战的手足兄弟。   最终,秋叶动了动唇:   “你是男子,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。”   此话一出,皇帝满意地笑了。秋叶的心沉入了谷底,策马扬鞭,一去不返。   迎着日光,秋叶的心里一片空白。此时他想的,不是几十万将士有了粮食,也不是山居惨白的面容。他什么也没想,只是脑仁一阵生疼。   三个月的血战,终于将最后一个不肯臣服的部落治得服服帖帖。秋叶刚松了一口气,便听得有人来报:“江北爆发了瘟疫,丞相奉皇命前往江北救治。”   秋叶刚松下的神色一紧:“瘟疫?去了多久?”   来人伏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答道:“三,三个月了。”   秋叶大怒,一脚便将这人踹得翻了几个跟头:“何不早报?”   来人颤颤巍巍,不敢多出一口气,哆嗦着答道:“陛,陛下封锁了消息,下令若是走漏了风声,被将军得知此事,杀,杀无赦。”   秋叶红了眼,这狗皇帝,明明答应他,娶了公主,便不会为难山居的!   天家的话,果真是信不得的。   他突然后悔了。这一刻他才明白,什么三军将士,什么开疆拓土,没有山居在,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。   不过数日,秋叶率领的大军回到了涟城。   皇帝指着包围涟城的三军大骂,指着秋叶大骂:“你这乱臣贼子,安敢犯上!”   秋叶只冷冷一句话:“陛下,丞相呢?”   皇帝怒极反笑:“朕的凝儿你看不上眼,就看上了那个书生?朕告诉你,三个月,死了,早死了!瘟疫,就算他医术再高,那可是瘟疫!你以为是什么?你敢造反,你……”   一语未了,一支飞箭直入皇帝的咽喉,力道之大,扯得皇帝朝后退了多步,生生被这飞箭钉在了墙上。   这一支飞箭,打断了他说的话,也打破了他作为皇帝所有的梦。说山居死于瘟疫,这句一怒之下的信口胡诌,大约是他此生说过的最愚蠢的话。   秋叶放下手中的弓,扬起长剑:“攻入涟城,鸡犬不留。”   一场殊死血战,暗无天日。这是秋叶打过的最苦的一仗,最绝望的一仗。这一仗之后,再不会有人笑盈盈地看着他,怪他怎么才回来,问他有没有负伤。   秋叶不是第一次带兵回城,却是第一次给这座城池带来灾难。这一次回城,没有万人空巷的追捧,没有凯旋回朝的荣耀,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戮。   是他亲手,将他和山居多年的心血,化为了人间炼狱。   靠着涟城的女墙,嗅着到处充斥着的死亡的气息,秋叶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。   山山,你说你要救这天下,可谁又能救得了你?你可怜这天下苍生,谁又来可怜你?   山山,起先,我说你不懂朝堂,后来,你说我不懂朝堂。却原来,我们都不懂呢。   山山,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,就是在出征时,没能带上你一起。明明你已经追出来了,我当时,为什么不反呢?为什么不呢?   秋叶一口一口品着往生,一句一句述着梦境。忽而一滴冰凉滴在手背上,秋叶才惊觉,他竟落泪了。   而山居,早已泣不成声。   秋叶忙抹了泪水,对山居道:“只是,只是梦罢了,你何苦?”   山居并不听他说,只是捂着脸哭得伤心。秋叶心里一阵揪痛,几近本能的将山居揽入怀里,却是被山居一掌推开了。   叶子,为了你这个梦,为了这个真相,我苦苦等了二百三十六年。我一直以为是你负了我,是你欠了我,谁知你竟是为了我改娶他人,为了我反叛屠城,又为了我身死人手。我强留于世,等了二百年,盼了二百年,如今你将其告知于我,我竟不愿再听到了。你我之间,谁欠了谁,又有谁说得清?   山居伏在地上,哭得全身都抽搐了起来。   第一次被山居推开,秋叶急急忙忙上前又要扶起山居。   但这一次,他握到的,却是自己的手心。   秋叶脸色一白,才忍回去的泪水再次鱼贯而出:“山山,你怎么了?”   山居盘着的长发散落一地,俊美的容颜和红肿的双目逐渐模糊:“叶子,我本就是强留世间的一缕孤魂,仗着祖上世代救人的功绩,不肯入轮回。如今前尘往事已了,我又何以再执着于世。”   山居抬手抚上秋叶的两颊,秋叶怔怔地看着山居,脸上没有温暖的触感,只觉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吹过。   良久,山居在秋叶的额上抚了抚:“罢了,你只当做是一场梦吧。你我从此,两不相欠了。”   眼前的人渐渐淡如夜风,秋叶狠命朝他扑过去,落在怀里的,堪堪只有一件白色长袍。   一件散发着酒香的,白色长袍。   是夜,秋叶一场大醉。梦醒时分,已是艳阳高照。   不复有路边的破旧档口,也不复有树下的陈年佳酿。只有怀中的白袍和剑上的流苏,彰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。   秋叶伸手抚平那白袍,莫名的,心里竟一阵酸楚。发生过什么呢?该死的,怎么竟不记得了?   当空的艳阳已落入西山,秋叶最终将这白袍小心折好,收进了行囊。   重新戴上自己的斗笠,秋叶再次踏上了他的征途。   江湖上有一名剑客,没有人见过他,没有人知道他是谁,众人只知,此人名秋叶。秋叶说,他是一名剑客,此生不会把任何东西放在心上,除了他的三尺长剑。   还有那散着酒香的白袍,和略微发旧的流苏。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